云南省植物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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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奋斗求真为理想 知行合一护家园——访中国民族植物学的耕耘者裴盛基
民族时报全媒体记者 李航 “只有生命之树常青”是德国诗人歌德的名言。过去60多年,中国民族植物学的耕耘者裴盛基一直行走在绿色的人生道路上,始终和植物打交道,一直在思考如何让“生命之树常青”这个问题。 回顾从事民族植物研究的历程,他对这个问题思索得更加深刻,有了自己的答案:理想、奋斗和求真。有理想才有科学的“异想天开”和创造;有勇气才有奋斗和苦干的精神;有求真精神才能理论联系实际,实践出真知,让生命之树常青。 承担使命 做真正的“植物猎人” 云南有“植物王国”之称,尤其是西北部的横断山区更是植物的天堂,历来为中外植物学人所向往。为探索这片神奇土地上的植物密码,在过去的300多年里,一批批中外植物学人进入这里探险,他们有一个形象的称呼——“植物猎人”。 裴盛基:“植物猎人”是近代专门从事野外植物调查采集和信息收集的专业人员,他们专门在野外采集植物标本、样品或种子,获取这些植物的相关生物学、生态学信息和当地知识。当年西方国家以传教士、医生、商人等不同身份派他们的人,深入中国的高山、森林、荒漠、草原、农田,采集并带走了数十万份植物标本、种子、样品和中国人特有的传统植物学知识,在英国、美国、法国等国家建立了一座座规模宏大的植物标本馆和植物园,还发展了种植园农业,西方工业化国家为此获取了大量种质材料和工业原料,推动了世界经济发展。 鉴于此,1932年,年仅21岁的蔡希陶在中国植物分类学奠基人胡先骕的鼓励下,来到云南开展植物考察和标本采集工作。后来,他在昆明黑龙潭创办了云南农林植物研究所(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前身)。新中国成立后,他又创建了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在云南从事植物学研究长达半个世纪之久,为我国植物科学事业和国家经济社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1955年我从四川省农业学校毕业,分配到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昆明工作站担任见习员,有幸师从蔡希陶先生学习植物分类学、植物资源学。 我工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参加滇西北植物考察队,到玉龙雪山和哈巴雪山采集高山植物标本和种子。在玉龙雪山,我们遭遇浓雾包围,用脚后跟走过危险的流沙滩,到达安全地带时,双腿还在不停抖动,坐到地上就站不起来;在哈巴雪山,我不慎踩到地蜂巢,被钻地蜂叮咬;1957年,我第二次参加高山植物考察,去了独龙江,在碧罗雪山的一处山间草地沼泽区行走时,不小心踏在一片漂浮的草丛上,陷入泥沼,在同事当地纳西人老吕的帮助才脱离险境……这样的经历不断出现在我从事的野外考察工作中,越是在山势陡峭、人迹罕至的地方,越有可能发现新植物。只要能进一步认识植物,发现植物的新用途,进而推广应用,服务社会发展,就不觉得工作艰苦。因为这是我们这些“植物猎人”的理想,也是我们的使命和责任。 得益良师 重画最新最美的画 1960年,裴盛基随蔡希陶到西双版纳建设中科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从此扎根边陲,做了一名名副其实的拓荒者。由于长期工作、生活在边疆少数民族地区,他发现民族民间有丰富的乡土植物学知识,转益多师,他由此踏上了民族植物学研究之路,在白纸上重画中国民族植物学最新最美的画。 裴盛基:在滇西北雪山草地上、在西双版纳热带森林里,植物种类繁多。行走在考察路上,会发现当地少数民族同胞也做着与我相似的事情,他们会从我身边采摘一些植物的枝叶、花果,甚至根和树皮。我总会询问他们怎么称呼它们,用它们做什么,他们会详尽地为我讲解这些植物。我发现:这些不为人知的植物,于当地人而言往往有名有姓有用途,就像他们家里的伙伴一样,很是了解。 为了弄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现象,我经常徜徉在植物森林和书海之间,靠两个“铁”脚板走路辗转于各个图书馆查询资料,终于在1958年美国纽约出版的《经济植物学报》上,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教授、华人植物学家李惠林撰写的《东南亚栽培植物的起源》一文中找到了答案。我第一次知道了民族植物学这门学科。从此,踏上民族植物学研究之路。1982年我发表《西双版纳民族植物学的初步研究》一文,成为我国民族植物学的开山之作。为了能深入研究民族植物学,我学习英语,申请赴美访学,因为民族植物学这门学科诞生在美国。从1982年到1984年,我在美国夏威夷大学和密执安大学、哈佛大学等名校向名师学习了两年民族植物学。 赴美访学使我对民族植物学有了比较全面系统的了解:民族植物学虽然诞生在美国,但它的根在中国。我们的祖先早在3000年前就开始记载、描述和探讨药用本草和农林植物,晋代嵇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是世界上第一部“区域植物志”和世界上最早的民族植物学著作。民族植物学是专门研究传统植物学知识的一门科学,它内容丰富有趣,知识形态多样,贴近实际生活,国计民生所需要的很多植物新资源就蕴藏在民族植物学的知识宝库里面。将植物资源和传统知识有效结合起来,发挥作用——服务于国家的工农业建设和农村群众的生活,或丰富人们的精神世界,民族植物学能大有作为。 回国后,我们成立了我国第一个民族植物学研究室,我还得到吴征镒院士的鼓励:“云南这个得天独厚的地方,是你研究民族植物学的理想之地。”这话增强了我的信心。经过多年不断努力和深入生活,得益良师指引,向群众学习、向大自然学习,一路边学边干,在干中学,在学中干,就是为了在白纸上重画中国民族植物学最新最美的画。 经世致用 守护美好和谐家园 做真正的“植物猎人”和研究民族植物学的责任和使命是一致的,都是去发现优质植物,推广应用,服务人民,服务国计民生。裴盛基对这一科学理想一直在努力追求着,但他认为植物科学家还有另外一项同样重要的责任也要履行,那就是在正确运用的同时也要注意保护好这些宝贵的资源,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守护好我们美好和谐的家园。 裴盛基:民族植物学有别于其他植物学研究的重要一点,就是研究人与植物的相互关系各个方面,从民间调查获得经过各个民族、各地民间世代积累传承下来,并广泛应用到当地人民的衣食住行、医疗保健和文化生活之中的传统植物学知识。这些知识经过现代科学方法的系统整理和鉴定,为科学增添了丰富的内容,还为开发现代植物新产品提供了新线索,充分展现人与自然的密切关系。【下转2版【上接1版】 例如上世纪70年代,我国每年要花费数亿美金从热带国家大量进口被中医学界称为“南药”的中药材,如血竭、砂仁、安息香等。当时国家交给我们一项任务:调查、寻找国产南药资源及其代用品。我带领团队到云南热带森林里去寻找,将民族植物学方法应用到工作中,利用各地居民通晓当地动植物种群的分布规律、分类特点和用途用法等知识,区别出食物、药物、生产和生活物资,很快就找到了血竭、砂仁、马钱子等进口南药的国产资源。民族植物学像一把打开我们所需资源宝库大门的金钥匙,用好它,寻找资源就能事半功倍。到现在,我们从茫茫林海中、深山里、边远民族村寨中发掘、考证、筛选、试验、推广了几十种重要的经济植物,这些经济植物为服务国家战略需要和地方经济发展做出了贡献。 但近几十年由于人类活动的影响,地球上很多物种自然灭绝的速度加快了。在人类的家园里,有众多的生灵长期与人为伴,和谐共生。森林、草原、湿地、农田生态系统里有成千上万的动物、植物、微生物,有看得见的,也有看不见的各种生命体,现代科学把这些生命体统称为生物多样性。生物多样性是自然法则,为我们提供食材、木材、药材、纤维、能源和各种制造业原料,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生物多样性还为我们提供清新的空气、干净的水、土壤养分、生态安全屏障、美丽景观和文化娱乐活动的创意源泉、场所和材料。生物多样性是大自然赐给人类的宝贵财富,人类应该怀着感恩之情倾全力守护大自然的恩赐。 中华大地上各个民族的传统文化里蕴藏着深厚的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文化基因。保护生物多样性是各民族的共同传统,直到现代华夏大地上还生存着3万多种植物、1万多种动物和数不清的微生物,拥有这些生物多样性是我们国家的骄傲,因为我们的祖先曾经培育出166种栽培作物,先后发现11654种有药用价值的植物,创造了中华医药文明、农业文明和中国饮食文化,养育和传承这些文明的重要保障就是生态文明——保护自然、生物多样性和文化信仰的生态文明观。民族植物学发掘这些传统生态文化价值,旨在提醒世人要有正确的发展观念,要善用资源,用的同时要注意保护好这些宝贵的资源,知行合一,实现可持续发展,守护生物多样性,守护我们美好和谐的家园,才能使生命之树常青。 当代自然界出了很多问题,如环境退化、气候变化、资源灭绝、生物多样性流失等,都是人类造成的。解决这些问题,还得从自然界去寻找方法。各民族人民世代积累的传统植物学知识就是良方之一部分,是基于自然的最好解决方案,民族植物学为此有重要贡献。(李航) (云南网 2021年3月2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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